上卷第二十八回总论

略。

现在阳历已经是鼠年了,但阴历还在猪年的腊月。不管算今年还是去年,就说年吧,我和爱人去了一趟绍兴,自然也少不了到鲁迅故居里转悠一下,看一看三味书屋和百草园。

单说百草园吧,而百草园呢,也“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

单说“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就有无限趣味。油蛉在这里低唱,蟋蟀们在这里弹琴。翻开断砖来,有时会遇见蜈蚣;还有斑蝥,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脊梁,便会拍的一声,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何首乌藤和木莲藤缠络着,木莲有莲房一般的果实,何首乌有臃肿的根。有人说,何首乌根是有像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于是常常拔它起来,牵连不断地拔起来,也曾因此弄坏了泥墙,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一块根像人样。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椹要好得远。”

世界,中国,浙江,绍兴,鲁迅故居,百草园,泥墙根,你们看,对一个孩子来说,已经是无限的世界,无限的乐趣了。

我上大二的时候,大哥有了第一个孩子,暑假的时候照看他,在家的后面,有个邻居,邻居家有个建筑没用完的小沙堆,他们用砖头围了一个小圈,算是护沙。侄儿就捧了一捧沙子,找了两块砖,将这沙子从一块砖移到另一块砖上面,然后又移回来。如此重复往来,兴趣丝毫未减,一直进行了几个小时,依旧还是那么快乐,那么开心。大约对他而言,沙和砖就是无限的世界,无限的乐趣。

再回想我自己小时候,大约也是这样。一小片土地,甚至几粒种子,就能玩弄一个下午。那时候还记得有凤仙花,本地叫指甲花,我虽是个男孩,但也爱摘来,揉碎了,再弄些苎麻叶子包在指甲上,播下苎麻的皮,绑在苎麻叶子的外面。不紧不慢,有时候一整个夏天的中午,就这样过去了。

你们看,小孩的心很小,小孩的世界也很小,但他们那时并不觉得,在她们眼里,世界是无限的,乐趣是无限的。

但当我们长大了呢?

我去看百草园,和鲁迅的感觉一样,“确凿只有一些野草”。三味书屋,实际上也就是小房子,摆了几张破书桌,仅此而已。

我侄儿也已经长大,回家你想喊他到身边来,门都没有。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哪里疯玩。你说再让他去摆弄沙子和砖头,恐怕比要他命还不情愿吧!

就说我自己,走遍了全国,又走了好多个其他国家,哪还有什么凤仙花和苎麻?上次偶然在花园见了几株,想摘几朵重温一下旧梦,被夫人说了几句不好的话,就顺手扔了。

人长大了,世界也就大了,交往的人多了,走的地方多了,见得事情多了,学问也深了,可欲望也大了,总觉得认的人不够多,到的地方不够多,见的世面不够大,学问也不深,名望也不高,权力也不大,钱也不挣得不多。总之,世界又好像小了,人也不重要了,物也不重要了,事也不重要了,情义和学问,也是说扔就扔了。于是不得不生出疑问来:

欲望为何成长的比人的身体还快呢?

人心为何成长的比世界还大呢?

过去的宝贝怎么就不是宝贝了呢?

答案我仔细思量,原来就是这句话,包含一切奥秘:“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本来都是一样的人,为何越长大,身份地位越不同呢?本来都是一样的劳动,为何越劳动,贫富越不同呢?为何都是一样的宝贝,为何越长大,人们看他们却不同呢?

不平、不等、不同;上下等级、贫富差距、社会层级,将人心拉大了,拉的比身体长,比心灵长,比世界长。将一样的人,硬生生弄成了不一样的人;将一样的世界,硬生生弄成了不一样的世界,将一样的宝贝,其中大多数被硬生生弄成了废材。

可身体,可世界,都有天然的回归愿望。让灵魂正好安放,让世界正好安详。

我们能否做到呢?

这就要看我们能否消除那扰乱世界和人心的不平等,差距和层级,这将决定我们是否配得上原本美好的世界,决定我们是否能够配得上一颗真人的灵魂。

只有做到了,我们才配有个好世界;做到了,我们才配得上人的样子。

愿我们,都能活出个人样来!

端木持易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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