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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创造了许多神奇，例如何首乌。

小时候，常常跟父亲上山放牛。印象最深的，是父亲讲的故事。神秘的何首乌，也是从那时听说的。

八仙过海里的张果老，倒骑毛驴，日行万里。休息时把毛驴叠成一张纸，放回箱子里，骑时用水一喷，就又变回小毛驴。这个故事，至今记忆尤新。父亲说，张果老是误吃了千年何首乌成仙的。他的小毛驴，是喝了煮何首乌的汤成仙的。故事很美，那时年龄小，畅想着也能吃上一口千年何首乌。

我家门前，有一片何首乌。春末夏初，密密麻麻的藤蔓像一层绿毯，挂在石堰上。做晚饭的时候，母亲常常让我去掐点儿何首乌嫩叶，下在面条锅里作青菜。那时我想，八仙里的张果老吃的何首乌，一定与众不同，因为他吃的是根茎，我们吃的是叶子。也从没有想过，那翠绿欲滴的藤蔓下面，还有块茎呢。

后来上了初中，读了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鲁迅小时候，在自家后园里拔何首乌的故事，很是让我好奇。总是认为，南方的何首乌也一定与众不同，不然，怎么会入大文豪鲁迅的法眼？

我们老家的何首乌，在我心里，就是一种难吃的野菜。何首乌的叶子与红薯叶很相似，不仅形状一样，生长季节也一样。它们不耐冻，总是在冷霜下枯萎。从来没有想过，它的根茎会比红薯顽强千百倍。

我对神垕何首乌另眼相看，是上高中时。那天，上学路上邂逅一位老人，我问他神垕的何首乌与南方的是否一样？他微微一笑:“只要是何首乌，都是一样的。”他还告诉我，百年何首乌还是一种仙草呢。

老者说，中华九大仙草，何首乌是其中之一。所谓九大仙草，是太上老君炼丹时用的九种补药。我问他九大仙草是哪些？没想到老者背的滚瓜烂熟:肉苁蓉、铁皮石斛、天山雪莲、三两大的人参、百年何首乌、茯苓、深山灵芝、海底珍珠和冬虫夏草。

原来，老者是一个采药人，闲暇的时候，上山采些野草药，拿到集市上卖。他说，神垕大刘山上的鸡爪黄莲很珍贵，但是它不是仙草，神垕中药进入中华九大仙草的，只有百年何首乌。

我忽然想起神垕也有灵芝，问他神垕灵芝是不是仙草？他说，神垕大刘山上的灵芝很漂亮，但药性不足，主要是气候原因，也是林中树木种类的原因。神垕的何首乌则不同，有的长在老墙根，有的生在石堰里，有的长在寺庙里，时间长了，它们受天地之灵气，积日月之精华，都有灵性的。特别是千年何首乌，有的变成了人形，人称何首乌娃娃。谁要吃了人形的何首乌，还会长生不老呢。

听了老者的话，顿生一种要把神垕宝贝收入囊中的欲望。那天放学回家，我背起铁锹，拎着篮子，匆匆往神垕的西寺走去。

正如老者所言，西寺古代建筑的残迹上，爬满了何首乌的藤蔓。我不知道它们从哪里长出来，只看到它们的藤蔓，纵横交织，层层叠叠。那一对对心形的绿叶，昭示着它们的神奇。千年的日月风华，孕育了他们的神秘，没想到这些生物，这样的绿意葱茏。斜阳下，它们绿得发亮，你挤我，我压你，互不相让，形成一层厚厚的绿毯。

我被这小小的植物震撼了，用手扶着铁锹把，站在那里看得发呆。我见过石堰上的何首乌，也见过屋旁的何首，都不曾如此茂密旺盛。我忽然明白，是寺院的神灵，保护了这些植物，在这神圣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有灵气，又有谁敢惊动它们呢？

有一老汉走过，见我拿着铁锹，好心对我说:“你要刨这何首乌吧，可是不敢。你看，它们在这里长了上千年了，甚至成了，也没有人敢刨。”他说何首乌成了，我懂，就是长成人形了。我连连向他点头，表示谢意。

我对何首乌，总是心抱幻想，虽然幻想虚无缥缈。后来的一件事，确实让幻想成真。

那年秋天，村里的一条石圈洞塌了，洞旁那棵老何首乌，塌了下来。当我把它从石头堆里扒出来时，真的是喜出望外。那何首乌的块茎又粗又长，被石头挤压得曲曲折折，伤痕累累，样子很沧桑，很有年代感。

父亲说，从他记事起，那棵何首乌就长在哪儿，因为靠着石墙，水分不足，叶子总是那样憔悴。它在那里，有四十多年了。一棵藤蔓植物，在那样环境里几十年不死，可谓生命中的奇迹了。我不知道几十年的根块是怎样的坚硬，用指甲掐了一下，一种木质般的坚实。

父亲读过药书，他说何首乌能补肝肾、益气血、壮筋骨，性温，味道涩苦微甜。抗衰老药“首乌延寿丸”，就是以何首乌为主的。何首乌可以改善老年人的衰老过程，促进人体免疫力，还能抑制脂褐素在体内沉积。

村里人见到那棵老何首乌，讲起了另一段美丽故事。

神垕西寺河的老堰上，长着几棵何首乌。有人在三伏天的中午，突然看到老堰上，坐着两个光屁股小孩儿，然后一闪又消失了。还有人说，是一个小孩，那种闪现的感觉，好像电视画面里的闪镜头。在人烟稀少的西寺河，人们看见小孩儿，很多人认为，那是一种幻觉。

后来，有人提醒说，那不是幻觉，是成精的千年何首乌，变成了何首乌娃娃。它的块茎一定长成了人形，如果人吃了，可以长生不老。

人们顺着何首乌的根，挖了起来。结果，人们大失所望，哪里有什么人形何首乌啊！繁茂的何首乌藤下面，只有细细的旁根。一个老者近前看了又看，示意大家赶紧把坑封起来。他小声对人们说:“何首乌没有主根，一定是成了，出去了。不是咱的，咱就不要打扰它了。”大家面对老何首乌，拜了又拜，默默离去。

几十年过去，我对何首乌痴情不改，只是它越来越少。有一天，我在一个庙会上，忽然看见一个卖草药的，他的面前，一小堆何首乌。那些何首乌，大的如小红薯，小的如桃子。一个个新鲜光滑，我准备买一个，做盆景之用。我问他有大一点的没有？卖草药人说，现在能看到何首乌，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大的呢，说不定以后连何首乌叶子也看不到了。

几十年前，何首乌随处可见，如今成了稀有植物，很多年轻人甚至不认识。回想起来，我心里一丝惆怅。百年何首乌，曾经是神垕的仙草。现在，连何首乌的叶子也难得一见，它稀少的真如“仙草”一般。对于人类来说，快乐是一种幸福，而对于植物而言，存在就是一种幸福吧。

我渴望侍奉一盆何首乌盆景，弥补一颗失落的心。不为优雅，不为洒脱，只为寄托一种对生命的尊重。

我想化作一棵千年的何首乌，一个仙草故事里的传奇。不为古朴，不为神秘，只为一颗永恒的心。

年3月20日

（图片来自网络，致谢）

作者简介

《豫苑文风》签约作者：

温均有，禹州市神垕镇温堂村人，河南省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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