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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住房

鲜晓宁(-5-2)

婆婆告诉我们算命先生说我爸爸33岁那年有道坎,过去了就好;过不去就过不去了。

一九七三年,农历二月,天还很冷。还差三个月满三十三岁的爸爸抛下我们走了:白血病,华西医大。他的遗体被拉回了古檬河老家,埋进了老屋旁边的祖坟地。

我们住在田湾他新修好还不到一年的十间小青瓦房子里。周围他多年前种下的阔叶桉郁郁葱葱,行医的祖辈留下的活首乌藤交缠在那些树上,开出一团团细小的白花。院坝边上有一棵雪花桃树,树枝伸进院子里,有满树的桃子,还飞舞着许多蝗虫。有一株枳壳树,树上有一层白色的蚧壳虫,树上结着很多没法吃的果子。还有一株枇杷树,树很高,果子很少很小,摘枇杷难如上天。还有一株姑姑小时候栽的橙子树,结很多的苦橙子。

记忆里的房间长年阴暗,难见光线,散发着浓浓的霉味。似乎只有傍晚刮过竹林的山风和着婆婆若有若无的经声给我记忆里的暮色几丝生气。蛙鸣让夜热闹聒噪,田野成了蛙们的舞台。猫头鹰的叫声单调而固执,让黑夜显得空旷而孤独。

房子左面是栀子树湾和高梁。栀子树湾有水田,水田里常有白鹭觅食,那些白鹭很高傲,常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栀子树湾深处是乱葬岗,埋的都是些凶死的和未成年的短命鬼。因为太过阴森,人们路过时绝不久留。旁边的高梁上是鲜家的祖坟地,那些祖坟就在那山梁上傲视四周。栀子树湾是我多年梦中的百慕大,总能吞噬我所有的胆量,让我一次次在梦中紧张害怕汗如雨下。

婆婆说栀子树湾以前是有栀子树的。我的记忆里便有满山的栀子树摇曳,遮住了原本荒凉的墓地。

房子后方,有甘泉山,山上有甘露寺,甘露寺里只有几个善男信女在念经,其余的都是临时去抱佛脚的人。山上古木参天,有很多需要两三人合抱的古柏。高大的橡树秋天随时会掉下橡子,松鼠就在那些橡树上跳来跳去。落叶干燥,橡落有声。读初中时放学后我常去那里拾橡子,甚至会在梦里捡拾。

右后,远方,是龙城山。据说远古以前是海,海里有龙、鱼、贝壳,地壳运动才成了山。传说山门上有一位梳抓髻的老太婆,总是在太阳下晒金子。不辞辛苦去找金子的人回来说,老太婆晒的是橡树叶。

住房的后方,更遥远的地方,是祖母的娘家,天马山。祖母说天马山上每年有鸟舞大比赛,那时的山鹰、麻雀、孔雀、乌鸦、仙鹤等都会平等地飞舞,那些舞仿佛向云雾学来。没有烦恼,只有飞升的愿望,如奥运赛场上的人们。

我不知道是真的有鸟舞大比赛,还是我自己听婆婆讲《红鬃烈马》《张生煮海》《斩巴蛇》《穆桂英挂帅》《牛郎织女》《天仙配》那些故事时,被我自己听混了。

在婆婆的故事里,天上有个琉璃宫殿,那里的花长开不败,那里的人长生不老。婆婆说地上的住房,甚至于我们的肉身,都只是我们临时的居所。

童年,我就常坐在桉树影里,对着远处缥缈的山发愣,祈求别太多雨天,让老太太晒干她的橡树叶,想去墓地采枝栀子,在某天和婆婆去看鸟舞大比赛。

-4-24补:

年12月20日,民国元年(年)出生的婆婆去世。

年9月28日,年出生的妈妈去世。

年9月28号,甘泉山上的甘露寺失火被烧光。

年4月23日,接到大弟电话,说田湾已划入经开区,妈妈家的老房子很快要被拆掉。我们姊妹仨的户口都因为考学迁走,妈妈的户口本上多年只有她一人,妈妈死后那个户口本上就没有谁了。

看到九寨沟那边在拆,秦岭那边在拆,青岛那边也在拆,估计我们的老房子也保不住了。

婆婆口中地上的住房,终于彻底变成了我的记忆。如果妈妈的房子没啦,估计我真的会忘了故乡的样子。一下子懂了王鼎钧不愿还乡的感受了,因为你回去的已不是你记忆中的故乡。

弟弟担心老家的人会捣鬼,把妈妈的房子山林田地想方设法占便宜。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占便宜的人一直都在,但占便宜的人未必如意。我唯一的心痛是爸爸辛辛苦苦修的房子,妈妈小心翼翼守候一辈子的房子,我们曾经的庇护所,真的保不住了。

栀子树湾是死后居所,甘露寺是祈福之地,龙城山是沧海桑田见证,天马山是自由的归属。它们教会我太多,没有了田湾老房子作坐标,那些山也就只是山了。

不知道天上是否真有琉璃宫殿,安慰那些没了地上老房的人们。

鲜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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